仁者宇宙心/高予远
新闻作者：admin 新闻时间：2014-04-15 17:16:07 阅读：次
仁者宇宙心[1]
高予远
内容提要：宇宙经过千万亿年的流化，在地球上出现人——这个生命现象，这个生命现象可谓是宇宙中最大的奇迹。这个人开始有了反思能力，这个反思既是吾人之反思，也可以说是流行大化的自我反思。流行大化有了自我反思的能力，自此宇宙有了“心”的特征。这个心即是宇宙心。这个宇宙心是一种超思维、超逻辑的大中大正的宇宙生命直觉。宇宙心“万象森然”的“逻辑创生和美”是吾人最高、最真的真，吾人一切真源于这个真。这个真是宇宙生命最真实的真。这个真不能用语言、逻辑或任何形化的具象表达，但这个真却是一切真实的、有意义的语言、逻辑即形式化的源泉。
关键词：流行大化 自我反思 宇宙心 宇宙生命直觉
作者简介：深圳职业技术学院人文学院教授。
一、宇宙心之界定
陆九渊提出“吾心即宇宙，宇宙即吾心”，何谓也？
当宇宙经过千亿年的演化，在地球上出现人——这个生命现象，这个生命现象可谓是宇宙中最大的奇迹。这个人，这个大化流行中的人与其他物种不同，她既遵循大化流行之“法则”，同时又能超越时空观法则，观此时空中的法则，并以“法则”思考万物。这意味着什么？因有人的出现，“法则”自身可以思考，法则自身思考自身，“法则”有了独立自由、自我完善的生命意识。
“法则”是大化流行的“法则”，大化流行的“法则”有了生命意识，岂不意味着大化流行有了自我意识。大化流行有了自我意识意味着大化流行有了自己的“心”。当陆九渊仰望深邃流转之宇宙星河，思千古生命之生生流灭，大化流行的生生“法则”深深浸入到他生命的深处，宇宙渊默生生之力通过这个“法则”将其全部静寂直觉的力量赋予吾人，这样吾人既有大化流行之“法则”，又具宇宙渊默生生静寂直觉之力。[2]吾人心岂不就是宇宙、岂不就是宇宙的心。宇宙经过千亿年流化至吾人开始有了自己的心，这个心就是大化流行的自我意识，是宇宙的自我灵魂。
“吾心即宇宙，宇宙即吾心”，意味着大化流行开始自我反思自己、自我条理自己。同时，作为大化流行生物物种之一的吾人之思，因是大化流行“法则”的自我之思，故吾人之思即是大化流行法则之思，大化流行把其自身全部力量（逻辑与静寂直觉的宇宙生生之力）赋予吾人。自此大化流行中产生了一个独立自由、自我完善的“法则”的自我生长体系。
这个独立自由、自我完善“法则”的自我生长体系，是一个有生命的“法则”体系。“有生命的法则体系”意义有二：一是法则；一是法则之上的生命。法则之上的生命又意味着什么？即这个“有生命的法则体系”是有静寂直觉的宇宙生生之力，这个静寂直觉的宇宙生生之力即是吾人的灵魂，同时也是宇宙的灵魂。由于这个“有生命的法则体系”是千亿年大化流行所化，故这个“有生命的法则体系”的灵魂是静寂直觉的宇宙生生之力，此为宇宙的灵魂。吾人的生命便是这个“有生命的法则体系”，这意味着吾人的灵魂即是这个宇宙的灵魂，有着静寂直觉的宇宙生生之力。
这样，陆九渊提出：“吾心即宇宙，宇宙即吾心”，就意味着吾心是个有生命的法则体系，这个有生命的法则体系源于大化流行千亿年流化，其独立自由，宇宙万象森然生生和美的静寂直觉即是吾人的灵魂。当吾人循法则思考问题时，法则常常有不能越过之障碍，这时宇宙的灵魂，会用“静寂直觉”的“苹果”砸吾人大脑的“法则体系”，给吾人“真句子”，促吾人达理事无碍之界。歌德尔所说的灵魂之窗的真实意指是：当吾人用法则思考问题到极致时，宇宙的“静寂直觉的灵魂”会给我们思考的法则体系开一个窗口，法则体系会在静寂直觉的宇宙生生之力的流贯下，打破原有的逻辑义理的均衡，重新找到自己演绎的起点，再重新建立一个新的、大化流行自身的逻辑义理均衡。
这样吾人之思或大化流行的自我意识就可以分为两层存有：一是有生命的大化流行法则的自我整理、条理自己，即逻辑的、义理的思维；一是超越逻辑义理思维之上的，宇宙静寂的强有力的直觉。这个宇宙静寂强有力的直觉，使吾人之思或大化流行的自我意识处在空明静寂、纤毫立察的警觉中。
大化流行的自我意识或宇宙心是在这两层存有上获得“法则”的生命力与灵魂，并不断完善自己。当这两层存有汇聚到“万物森然于方寸之间”的强力时，宇宙心满心而发，随即归于静寂的喜悦中。宇宙心又开始在大化流行的微妙创化中自我运行自己的灵魂。
二、大化流行、宇宙心与吾人
大化流行，气也理也。无物不有气、无物不有理。一物之为一物，理与气相合也。理气相合即此物之性。水之气，氢与氧也；水之理，二氢一氧结构也。此气此理成为水之性也。水有性而无心，故水不能尽心，自然就不能知己之性。不能尽心知性，水之为水也。
朱子今日格一物、明日格一物乃是要知水这一类物的性与理也，从而明“天之理”与“已心之理”。朱子“性即理”、“心含理不是理”，朱子之理是从大化流行自身而言，心有认识物之条理而自身不是理。阳明“心即理”，不仅指心有认识物之条理之理，而且认为“心即理”。若结合阳明“良知乾坤万有基”、陆九渊“东方圣人西方圣人心同理同”及孟子“尽心知命乃知天”之论，则陆王之理不仅是指心有认识万物之逻辑能力，“心即理”同时即指此心之理或为大化流行自身之理。故陆九渊秉天之所命提出：“宇宙即吾心、吾心即宇宙”。
现在的问题是：吾心乃大化流行所化，吾心之理是大化流行“化”出的理，这个理等同于大化流行之理吗？
从心的逻辑无限可能性与大化流行的逻辑无限可能性关系，论吾心之理是否是大化流行之理？[3]
吾心之理，乃千亿年大化流行所化，作为生理大脑，吾心有着和万物一样稳定之理，但吾人这个理是个能动的可对自己、万物进行逻辑无限可能性反思、自我创化之理。无有一具体物可与吾心之理相比[4]。大化流行具有逻辑无限可能性与吾心具有的逻辑无限可能性，在逻辑无限可能性问题上具有同质性，但若从无限可能性上而言，两个“无限”关系如可在逻辑上理解？
若说大化流行的逻辑无限可能性包括了吾心的逻辑无限可能性，则吾心的逻辑可能性就不是无限的，而是有限的逻辑可能性。反过来也成立。
大化流行与吾心皆具有逻辑的无限可能性而又不能包括对方，则这两个逻辑的无限可能性各自成为一个独立体系又交叉。同时，鉴于吾心的逻辑无限可能性是大化流行的逻辑无限可能性经千亿年流化大化所化而成，大化流行的逻辑无限可能性是吾心逻辑无限可能性的前提与条件，即吾心逻辑无限可能性的源泉是一种生命直觉，一种吾称之为神圣深沉的宇宙生命直觉，大化流行的逻辑无限可能性正是通过吾人这一宇宙生命直觉“引发”[5]吾人进行逻辑无限可能性的创化。这种神圣深沉的宇宙生命直觉是吾人于天地间获得的最真的真，吾人一切真源于这个真。这个真是吾人神圣深沉宇宙生命最真实的真。这个真即是吾人的宇宙心。
宇宙心是吾人生命最真实的真，这个真不能用语言、逻辑或任何形化的具象表达，但这个真却是一切真实的、有意义的语言、逻辑即形式化的源泉。
故吾心之理不等同于大化流行之理，同时也不悖大化流行之理，是大化流行千亿年流化而出，大化流行之理或大化流行的逻辑无限可能性是吾心逻辑无限可能性的源泉，万象森然的宇宙逻辑生生和美成为吾人最真实的生命直觉，这种生命直觉是一种神圣深沉的宇宙生命直觉，这个宇宙生命直觉成为吾人最真实的真，吾人一切有意义的本真的言语、行为及逻辑化的行为皆源于这个最高的真。这个最高的真虽是吾人最高的真，但由于其是大化流行给予吾人最高的真，故这个最高的真与大化流行无限可能性有着高度的一致性。
三、从宇宙心论“德福一致”
大化流行到了人，天地间有了一个心，一个宇宙心。这个宇宙心是吾人灵魂同时也是天地万物之灵魂。
吾人之反思是大化流行的自我反思，是宇宙心的自我反思、自我入精微致广大的宇宙生命直觉。这个宇宙心——这个天地灵魂开始会自我欣赏、自我约束。或曰：大化流行开始有了欣赏自己、约束自己的能力。这个欣赏是宇宙心万象森然逻辑创生和美的自我欣赏，在这种意义的自我欣赏中，循万象森然逻辑创生和美，即自觉地约束自己于这个万象森然的逻辑创生和美中是宇宙心内在之悦，这个自觉约束自己于万象森然的逻辑创生和美即是内在的道德律令。这个道德律令无疑是理性的，但这个道德律令的生命源泉乃是吾人大中大正的宇宙生命直觉。
宇宙心的自我欣赏即是吾人所谓审美，这个审美即是宇宙心对自己神圣丰富甘美细腻的自我欣赏、自我确认。这个审美不仅是外在之审，更是宇宙心对自己内在万象森然逻辑创生和美的自我惊叹，这种惊叹——惊叹自己内在万象森然的逻辑创生和美，同时会在惊叹中敬畏——敬畏宇宙星空及源于宇宙星空逻辑创生和美的道德律令。这种惊叹、这种敬畏使道德律令不再仅是一种外在约束，而是吾人对自我万象森然宇宙心的自我惊叹、自我敬畏。至此，道德律令与吾人大中大正宇宙生命直觉合二为一，吾人生命独立自由完整地与宇宙万象森然的逻辑创生和美高度统一。
宇宙心的自我约束，即吾人所谓的道德律令，“仁者，浑然与万物同体。”仁者心乃宇宙心，故“民胞物与”之道德律令乃其“性”也。即道德律令乃吾人之本性也。
审美与道德律令皆是吾人宇宙心的自我本性，即宇宙心在自我欣赏中本然地自我约束——即先在地以道德律令约束自己，这种意义上先在的道德律令约束源于宇宙心内在的生命本性使然，同时又在源于宇宙生命直觉的自我约束中自我欣赏（审美），这样道德律令与自我欣赏——自我认同的心福甘美即为身福——合二为一。
宇宙心是先在于万物具象的宇宙生命直觉，这个心、这个宇宙心是大化流行所化，这就决定了宇宙心先在地、有着高度的与大化流行的合目的性。故宇宙心会在与大化流行万象森然的逻辑创生和美中获得身心的高度美感，过此大化流行逻辑创生和美法则，非身福而是身祸也，这是宇宙心意义上的身福。中国儒学的身福是在这个意义上的身福。[6]
康德哲学，吾思与自然相对。故在认识问题上，人为自然立法；在道德上，人之为人在于吾人有一绝对的超越感性、喜好的道德法则，这是人为自己立法。超越吾人感性之“道德法则”乃形上法则，无条件遵循此形上道德法则为吾人之为人前提也，这是道德上的“应该”。此道德形上之“应该”又要有身福，而身福是吾人身处形下物物相循因果链条中的“事实”。这样康德“德福一致”就是一个综合命题，故有康德对斯多亚学派之批判[7]。问题是从形下“事实”吾人得不出形上“应该”，同样，吾人也不能从“形上”道德法则“应该”得出“形下”身福事实。故在现实生活中，作为“综合命题”之“德福一致”是不能成立的，因为“形上”与“形下”在逻辑上是两个层面，事实与应该也不可互通。康德察此，特设灵魂不朽与上帝存在。
如康德认为：“意志与道德法则的完全切合是神圣性，是一种没有哪一个感觉世界的理性存在者在其此在的某一个时刻能够达到的完满性。”因是之故，吾人之灵魂必在无限完善进程中方可实现此目的，“至善只以有以灵魂不朽为先决条件才在实践上是可能的。”[8]故康德特设灵魂不朽。有此灵魂不朽，还要德性与幸福切合，即完全切合道德法则的自由意志（灵魂不朽意义上的切合）还要与自然因果切合出幸福，即自由意志与因果自然的完全切合的幸福，这种切合只有在上帝身上可达统一。康德至善乃是上帝意义上的至善，这种至善是超越时空之至善，这个至善只有在上帝处可以找到。故康德之至善是一“纯粹理性”的信仰[9]而非理性的综合命题。
康德至善非今生之至善，而是吾人类无限历史进程中之至善，至善是吾人类历史进程之目的而非吾人之现实。故康德之至善或曰德福一致之意义在于为吾人类历史立一公正、道德的起点与目的，以促吾人类历史渐趋于完善。[10]虽若此，康德至善是一超时空的形上信仰。
宇宙心乃大化流行所化，先在地与大化流行万象森然的逻辑创生和美高度一致，当吾人可与大化流行的万象森然的逻辑创生和美高度一致时，吾人自含心德与身福于己。故若言德福一致必要落在宇宙心。圣人无心，以宇宙心为吾人之心。此为吾人最大身福、为吾人最高至善。当然这一身福至善己非康德意义的身福至善，而是吾人在现实界能够要求到的最大至善。
四、宇宙心是吾人最高的真
计算机无疑是对人脑的最好模拟。计算机之所以能正常进行思维模拟在于逻辑的一致性，即计算机的内部系统，不可能出现逻辑的不一致性。之所以如此，计算机运行之前提需要一些基本的逻辑元素，这些基本的逻辑元素是逻辑一致性之前提，对这些导致逻辑一致性的基本逻辑元素，我们称之为真句子。
这些真句子不是计算机自己产生，而是吾人赋予。不仅如此，计算机不能证明这些真句子为何是真句子，而人能证明。这是人脑与电脑的本质区别。[11]虽然人脑能证明真句子为何是真句子，但是至今为止，人只能证明部分真句子为何是真，而不能证明全部真句子为何为真。这即所谓歌德尔“‘真’要大于我们的证明”。[12]
人脑的思维无疑是遵循逻辑的，吾人在进行正确逻辑思维时，总会有一些真句子出现，尽管这真句子吾人知其为真，但吾人不能证明为何这个真句子为真。这个真句子吾人虽不能证明，但吾人却将其运用在吾人逻辑思维的推理过程中。
现在我们要问，我们在进行逻辑思维时，为什么总会有作为逻辑思维前提的真句子出现，显然真句子是逻辑思维的前提，这些真句子为什么会在人脑出现，而不会在计算机中出现。这即所谓吾人有超逻辑的直觉[13]。如牛顿的苹果重力——万有引力，绝不是逻辑推理的结果，而是一种思维极致时的宇宙生命直觉。
计算机只有逻辑而无生命直觉，故计算机只能由吾人赋予真句子进行逻辑一致性地推理，而自身不能产生真句子，也不能证明真句子。但吾人大脑在思考时，是两层存有。一是逻辑的严密一致性，一是超越逻辑的宇宙生命直觉。超逻辑的宇宙生命直觉不断给予吾人以新的真句子，这些真句子会成为新逻辑体系的起点。[14]
当吾人独自伫立于静寂的宇宙逻辑创生和美的星空下，吾人有一种超思维、超逻辑的生命和美直觉。在这种超理性思维的宇宙生命直觉中，吾人一切的思维纠结、逻辑混乱皆暂时隐退，静候宇宙生生的逻辑创生和美给予吾人真句子，解开思维缠绕、消除逻辑混乱。吾人这种与宇宙逻辑创生和美无言静寂的默契，乃吾人最真实的人性也。吾人乃千亿年大化流行所化，大化流行将其逻辑创生和美的无言静寂赋予吾人，这即是吾人最真实的生命，大中大正的宇宙生命直觉是吾人最真实的生命本性，牛马之性不同于吾人之性在此也。大化流行赋予吾人的宇宙生命直觉，此乃天命吾人之性也，即陆王所言的宇宙心也。“宇宙即吾心、吾心即宇宙”。吾人之性也。[15]
“民之质，日用饮食也。”此生理大脑也。大化流行到了人，其大脑可以说是最复杂的生理机器，这个生理大脑的庶民处于动物系列的最高项端。这个庶民每日处于日用饮食的因果链条中而无自由的真句子。
人人皆有佛性，人人皆是上帝之子，人人皆可为尧舜。这个庶民往前再一跃，便产生了大中大正的宇宙生命直觉，即宇宙心。人人皆有佛性，人人皆是上帝之子，人人皆可为尧舜，其实质是大化流行赋予我们每个人一个大中大正宇宙生命直觉，赋予我们每个人一个宇宙心。阳明曰：圣人之道吾性固足。孟子曰：尧为何人，吾为何人。圣人之为圣人乃扩充其大中大正宇宙心，并先觉觉后觉。孔子为至圣先师即此意也。
先觉觉后觉，“学而知之、困而后学”，庶民吾人往前一跃，宇宙心也。宇宙心的逻辑创生和美，元享利贞、仁义礼智流贯吾心，吾人不再仅是处于因果利益链条中的日用饮食者，吾人有了形上的逻辑创生和美之自由，有了“元享利贞、仁义礼智”这样自由的真句子。吾人的“思与行”在这些真句子的无限可能性中获得了形上的自由依据，这种形上依据乃吾人大中大正的宇宙生命直觉也。
儒家工夫是在此宇宙心——宇宙生命直觉基础上用力。阳明曰：要在心上用力，此心是宇宙心且含物或事于其中。惟在此意义之宇宙心上用力，吾人之格物致知方能止于至善。
“圣人恒无心，以百姓心为心。”陆王恒无心，以宇宙为心。
“宇宙即吾心、吾心即宇宙”。吾人有一颗宇宙心。吾人的宇宙心如星空一样有着万象森然的逻辑生生和美。这个万象森然的生生和美是吾人最高的真，吾人一切真源于这个真。这个宇宙心的“真”是千亿年大化流行所“化”之真，这个“真”形上的、能觉而不能言，即不能用语言、逻辑或任何形式化的具象表达，但这个真却是一切真实的、有意义的语言、逻辑及一切具象的源泉。天地间人为贵，贵在吾人有一颗大中大正的宇宙生命直觉——宇宙心。
地球是圆的，东方人西方人无论如何行走，终会相遇。吾东方人行走于天地间，走至何处，吾人仰望头项，看到的皆是宇宙星空万象森然的逻辑创生和美。彼西方人行走于天地间，走至何处，仰望头项，看到的也是宇宙星空万象森然的逻辑创生和美。东方圣人西方圣人，心同理同，同的是东方仁人、西方仁人皆有一颗宇宙心。
有宇宙心的儒生，走到西方，看到古希腊哲学、看到基督教教义、看到德国哲学，他会说：这是吾兄弟之思想。有宇宙心之传教士，走到东方，看到儒学仁义、佛家悲慈，他会说：这是吾兄弟思想。有宇宙心的东西方仁人，皆会在对方的义理言语、逻辑推论中看到自己的宇宙心。
“仁者，浑然与万物同体。”东方事西方事皆宇宙内事，“宇宙内事乃己之份内事”。“四海之内皆兄弟”，这是吾国先贤早己有之的天下意识，今日称之为全球意识之觉醒[16]。宇宙心是吾人类之类心，是宇宙中最真实的生命之心。
儒学的核心概念“仁”也！宇宙心源于仁、源于爱，归于仁、归于爱。东方圣人西方圣人相互凝视、相互握手时，需要万象森然的宇宙心视对方为“己”，向“神圣的他者”——这个兄弟，惟精惟一地表达仁与爱。此是“仁”之极至，“中庸”也！
宇宙心，万象森然生生和美的最真实的宇宙生命直觉也！“中庸”须臾不可离也！“宇宙心”须臾不可离也！
宇宙心：宇宙的灵魂！吾人的灵魂！
结语
宇宙心是中国儒学最高、最真的神圣深沉的宇宙生命直觉，是中国儒学最神圣的核心概念。
大化流行中的吾人之所以有善的、神圣的自我完善的能力，在于吾人有这颗宇宙心。如果说大化流行是有目的的，宇宙心则是大化流行的灵魂、大化流行的目的。宇宙心把自己作为最高目的，同时这个最高目的又是大化流行的灵魂，宇宙心是大化流行自我完善的灵魂。
宇宙心“万象森然”的“逻辑创生和美”是吾人最真的真，吾人一切真源于这个真。这个真是宇宙生命最真实的真。这个真不能用语言、逻辑或任何形化的具象表达，但这个真却是一切真实的、有意义的语言、逻辑即形式化的源泉。
宇宙心为静默，即宇宙心为吾人无法言达的“万象森然”的先在形上；宇宙心发即为形下，为言语、为逻辑、为行动、为具体生命，为仁义礼智、典章制度、山川日月、繁星飞鸟，细雨炽花。大化流行之种种具象，莫不是宇宙心外发。天地间人为贵，贵在吾人有一颗静寂先在的形上宇宙心。
宇宙心是一种“事实”，这种事实不是经验的“事实”，而是吾人先在的形上“事实”，吾人宇宙星空般和和生美的、自由的“事实”。
注释：
[1]宇宙心乃吾国固有思想，如吾国哲学有“天地心”之说。此部分受法国古生物学家、天主教神学家德日进启发，将吾国“天地心”改为“宇宙心”重新论述，以便于思考人类全球化趋势出现的种种问题。此文非以西方思想诠释中国思想，而是秉陆九渊东方圣人西方圣人心同理同思想，如其本源地揭示人类类心——宇宙心。熊十力有“心物不可分割”之语，（熊十力：《体用论》，中华书局1994年版，第161页）宇宙心正是取此“心物不可分割”之意，即大化流行到了心的阶段，心之理即是大化流行循己、观己、明己的自我完善的生命力量，心之理之理者，大化流行自己察己、观己、明己也。《庄严经论》云：“心外无有物，物无心亦无。”（吕澂：《吕澂佛学论著选集》，齐鲁书社1991年版，第70页）其所要明者，即大化流行自我察己、观己、明己也。
[2]吾人乃大化流行之产物，吾人内心若不先天地具有与大化流行同质之法则，吾人岂能认识大化流行之法则，岂能观大化流行之法则。如我们以数学、逻辑“型物”，数学、逻辑即是大化流行之法则，同时也是吾人先天具有之法则。数学、逻辑非吾人发明，而是随着吾人浸入大化流行的展开中，自己出离自己。
[3]从逻辑上讲，吾心之所以是宇宙心，是吾心的逻辑无限可能性与大化流行的逻辑可能性是同质的。皆是生生和美的逻辑创生。
[4]若结合吾人大脑有百亿个脑细胞、百亿个神经突触，这个大脑不仅有感受、情感、欲望，同时还有一个由符号系统组成的逻辑系统，这个逻辑系统无限可能性的复杂程度超过了至今地球上任何一个物种、任何一个具体的物质形成。惟有整个地球的生态系统的逻辑无限可能性的复杂程度可与吾人大脑逻辑无限可能性的复杂程度相比。
[5]“引发”而不是强行规定，强行规定吾人思维的只是逻辑约束性。
[6]当吾人有一个宇宙心时，会审美、会自我欣赏时，这岂不是最大身福。夫子曰：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老之将至，身体皆有许多不适，夫子未感到，或感到，也未觉得有多么不好，生命仍是乐以忘忧，这因夫子之心是宇宙心，这个宇宙心纳天万逻辑创生和美于己心，这即审美也。有此审美，何忧能乱吾内心万象森然之逻辑创生和美？当吾人内心有万象森然的逻辑创生和美时，吾人观花，吾人内在的逻辑创生和美即是这花，这花即是吾人内心逻辑创生和美。吾人生命与宇宙万象森然的逻辑创生和美无内无外，这岂不是吾人最大身福。庄生梦蝶，无内无外，有内有外。我即是万象森然的逻辑创生和美，宇宙万象森然的逻辑创生和美即是我。夫子之生命即是那逝而返、返而逝的江河，江河即是夫子之生命。庄生梦蝶是梦蝶，夫子在川上静寂清明地曰是最真实的宇宙生命直觉。无内无外。我即是那日月繁星、流风回雪，日月繁星、流风回雪即是我。贤哉，回也！回在陋巷不失其乐，回有宇宙心，乐是宇宙心的本质特征。
[7]康德《实践理性批判》，韩水法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99年，第122—125页。
[8]同上，第134页。
[9]同上，第138页。
[10]康德之至善虽是一综合命题，但实是一将形上界与形下界综合在一起之命题。这一命题的困难在于吾人何以从形上道德“应该”，如何实现康德哲学意义上的形下“身福”，这样一种形上与形下的综合是如何可能的。这个困难无论从逻辑上、还是从实在意义上论都是不可能的。吾人只有超越自然之事实，才可不坠入物物相循的因果必然链条中。这又如何可能？故康德至善只是从形上界到形上界之至善，吾人在任何意义上都不可能实现康德这种意义上的形下“身福”，这意味着康德的至善只能是一从形上到形上的期望，而不可能是一从形上到形下的综合命题。康德只好设灵魂不朽与上帝，以实现这一从形上到形下的综合命题。但即使是上帝也不能违背自己创造的形上界与形下界不可混同的逻辑！故康德至善思想除有促吾人类历史渐趋于完善这种宗教希望意义外，在现实界乃是一虚妄。康德自己在灵魂不朽与上帝存在的公设也明此现实界、有限理性存在者对此奢求之虚妄。故康德至善只是信仰意义的至善，一个理性的时空内有限存在者不可能用理性去追求这种至善客体。
[11]“歌德尔不可穷尽定理蕴含了：对每台生成定理的计算机来说，总有某个真句子，我们可以看出它是真的，但这台计算机不能生成它。因此，就明证明定理而言，我们心智的力量看起来超过任何计算机。”（美）王浩，《逻辑之旅》，杭州：浙江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第232—233页。
[12]“证明每一个真理是可能的吗?或者换个说法，存在一个陈述为真和陈述可证之间的区别吗？”（美）约翰· L·卡斯蒂，（奥）维尔纳·德波利著《逻辑人生——哥德尔传》，刘晓力、叶闯译，上海：上海世纪出版集团，2008年版，第11页。“或者人心胜过所有机器（说得确切一些，他比任何机器都能判定更多的数论问题），或者存在一些人心不能判定的数论问题”（美）王浩，《逻辑之旅》，杭州：浙江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第P233页。即歌德尔认为，我们能证明的”真”要远远小于我们知道的“真”。
[13]歌德尔认为：“人为精神是不可能形式化（或机械化）所有数学直觉。即如果我们能够成功地形式化它的一部分，这个事实就恰恰好需要的一生中新直觉知识，例如，这种形式主义的一致性知识。”（美）约翰· L·卡斯蒂 ，（奥）维尔纳·德波利著《逻辑人生——哥德尔传》，刘晓力、叶闯译，上海：上海世纪出版集团，2008年版，第134页。
[14]“所谓心灵，我指一种无生命期限的个体心灵。……。想象一个人致力于解决整个一组问题：这很接近实际；人们不断地引进新的公理。”（美）王浩，《逻辑之旅》，杭州：浙江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第240页。
[15]“道家观念重于虚，虚而后能合天。儒家则反身而求，天即在人之中，……，更不必舍人求天。……，（中庸之）‘中’，人心之内在，即是人之‘性’，致‘中’即是‘尽性’，致‘和’则是穷理。何以说‘致中和’即能‘天地位，万物育’呢？《易传》曰：‘天地大德曰生’”。（钱穆《中国思想史》，北京：九州出版社，2011年版，第82——83页。）结合钱穆“天即在人之中”，而天地大德曰生，吾人之心岂不就是万象森然的逻辑创生和美的宇宙心吗？在中国儒家思想中，天即在吾人性中，故有孟子尽心尽命乃尽天之论。至陆王，则明确讲“吾心即宇宙，宇宙即吾心。”“宇宙内事乃己份内事，己份内事乃宇宙内事。”这些皆是定吾人之“性”为宇宙万象森然的逻辑创生和美也，或曰：宇宙万象森然的逻辑创生和美即吾人之性也。
[16]全球意识觉醒，杜维明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