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者:传统节日没过时 节日的味道正在重现
新闻作者:admin 新闻时间:2014-03-28 20:33:05 阅读:次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又是一年清明节过去了。冬去春来,万物复苏,古老的节日里,水墨诗文一般的意境,在现代化忙碌的人群中也正渐渐重归。3天的清明节假期,人们在写字楼之外,在钢筋水泥的丛林之外,也慢慢地开始寻找古老的人与自然的亲近与协调。
然而,许许多多的传统节日,在百年之中历经中断又复归的历程,在今天又究竟如何重新融入人们的生活?节日并非仅仅是吃喝玩乐和旅游出行,节日背后所蕴含的文化意义是否真的已经断绝?越来越多的人感慨节日没有了“味道”,那到底是节日的问题还是人的问题呢?
对此,著名学者、北京大学教授龚鹏程认为,“随着都市化的节奏,许多传统节日的重要性确实在降低,而且,过去数十年中,我们的节日对于传统文化的不够重视也确实是传统节日式微的原因之一。然而,在今天,随着传统文化的逐渐复归,传统节日也慢慢开始复苏,并不是说节日没有味道了,而是节日的味道正在重现。很多节日的传统内容也在慢慢回归到人们的生活之中。就像今年的清明节,有些年轻人举办婚礼,也是一种变化吧。”
北京晨报:又到清明节,关于传统节日的话题再次被提起,许多人觉得现在过传统节日已经没有了味道。那么,在您看来是否如此呢?
龚鹏程:我国传统节日的“味道”,往往和它的内容有关。传统节日带给人们的“味道”,也和传统时代节日的文化有关。过去许多年里,我们的节日确实对传统文化重视不足,很多节日都是带有纪念性的节日,比如“五一”国际劳动节、“五四”青年节等。而在现在,随着传统文化的渐渐回归,传统节日也逐渐被社会所重视,它的味道也会慢慢地回来。
北京晨报:比如清明节,现在很多都市人已经没有了扫墓的习俗,怎样才能证明传统文化中的节日味道回归了呢?
龚鹏程:都市化之后,许多人不再扫墓上坟,确实使得节日的重要性降低了。但是另一面,我们也要看到,并不是所有人都不扫墓。新闻说安徽等地处罚了许多用公车扫墓的官员,在严管公车私用的今天,依旧有人顶风作案,说明仍旧有不少人在扫墓。现代人的坟变化了,变成了公墓,甚至只有一个骨灰塔,但慎终追远的意义还在,回家和老人、亲友聚聚,也都很有意义。而且,清明节在过去也并非就只有扫墓,扫墓是和寒食节合并之后的习俗。还有踏青、放风筝等活动,这些带有人和季节相互交流、调整的活动,让人心情舒畅的风俗,仍旧很有意义,而且未必一定要远行,都市中也有很多绿地。
晨报记者 周怀宗
生活在变化 节日仍有用
清明节在过去也并非就只有扫墓,扫墓是和寒食节合并之后的习俗。还有踏青、放风筝等活动……让人心情舒畅的风俗,仍旧很有意义。
龚鹏程:传统节日从未落伍
从传统社会到现代社会,从农业时代到后工业时代,传统节日的意义是否已经有了很多的变化?许许多多的学者、研究者都在呼吁传统节日的现代化,呼吁为传统节日赋予现代内容。然而处于商业时代之中,很多值得担忧的现象也渐渐显现出来,诸如烧纸扎的别墅、汽车、iPhone5、iPad等,甚至有的地方还出现了代扫墓公司。
那么,究竟应该为传统节日赋予怎样的新内容,传统文化在现代社会生活中是否真的不再适应?
著名学者、北京大学教授龚鹏程表示,“其实中国大多数的传统节日在今天并没有过时,很多节日也并非仅适用于农耕社会。实际上,随着现代化的深入,家庭、信仰、精神寄托等看似传统的文化内涵,会越来越被人们所需要,中外莫不如此。”
中西方节日 性质本不同
而我们的传统节日则不同,因为其中带有纪念性、时代性的节日并不多,很多是反映自然气候的变化以及人和自然的关系……
北京晨报:不少学者呼吁为传统节日赋予现代性内容和意义,认为传统时代的节日和现代生活有一定的隔膜,您怎么看?
龚鹏程:其实我觉得这是一个误区。可能有的人觉得生活方式、生产方式变了,很多节日的内容也应该变化。其实不然,我们的传统节日大部分和生产、生活方式没有太大的关系,也没有太强烈的时代特征,并不仅限于农耕社会。中国传统的很多节日都是依此而来,反映的是人和自然、气候的关系,而这个关系并没有变,我们生活的环境也没有大的变化,比如节气依旧还是二十四节气,人们依旧生活在天地阴阳的变化之中。
北京晨报:那么,这种现代化的担忧又是从何而来的呢?
龚鹏程:出现这样的观点,其实和西方观念的影响有关。西方没有节气的说法,他们的节日虽然翻译成节,但实际上大多都是纪念日。在传统时代,这些纪念日往往和宗教有关,近代国家建立以后,又出现了很多的纪念日,比如劳动节等其实都是纪念日,这种纪念日当然会随着生活方式、观念、价值的变化而变化。而我们的传统节日则不同,因为其中带有纪念性、时代性的节日并不多,很多是反映自然气候的变化以及人和自然的关系,因此我国的传统节日在现代生活中的变化就不会像西方节日那样,许多节日并没有落伍,依旧在影响着人们的生活。
现代化越深 越渴求传统
随着时代和社会的发展与进步,人们对待家庭的需求开始成为主流,传统的文化和伦理又开始回归了。
北京晨报:近年来,传统节日的意义越来越多地引起了人们的重视,在您看来这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龚鹏程:前些年人们倾向于过西方的节日,但这些年,传统节日的影响力逐渐增强。这有3个原因,第一是传统文化的回归,使得人们重新开始认识和了解传统节日;其二,前几年韩国的端午申遗也促进了我们对于传统节日价值的重视;其三,社会上有需要,过去的节日政治性很强,对人们的生活方面不够重视,现在,人们开始重新认识到家庭、伦理、信仰、精神寄托等对生命的意义,因此,传统节日也就慢慢受到重视。
北京晨报:您谈到了需求,那么,需求是否是一个关键的因素呢?
龚鹏程:是的。需求很关键,社会需求,心理需求等,比如说每年的春运,买火车票回家那么难,但人们仍旧千辛万苦踏上回家的路,这说明他们需要回家、需要团聚。实际上,现代化越深入,人们对于家庭、伦理的心理需求就越渴求。西方在现代化之初,认为人们应该脱离传统的神、家庭,才会真正现代化,那个时代鼓励人们离开教堂、离开家庭,走向工厂和文学作品之中,宣扬家庭对人的压迫,父亲的形象几乎都是凶暴、专制的。但随着现代化的完善,人们开始思考,日复一日的做工,价值和意义究竟在哪里,人生难道仅仅是为赚些钱吗?信仰的失落、家庭关系的疏离,都造成了人们的心理失落,因此他们渴望心灵的慰藉和精神的寄托,家庭伦理开始回归。我国也曾经历过这样的时代,所以随着时代和社会的发展与进步,人们对待家庭的需求开始成为主流,传统的文化和伦理又开始回归了。
理性的社会 需感性调节
实际上,越是理性的社会,越需要感性的东西,调节人们的情绪,缓解人们的紧张……
北京晨报:有不少评论认为,传统的节日内容,诞生和演变往往都具有随机性,感性的色彩很浓,而现代社会更重视理性和逻辑,因此需要重新解读和赋予新内容。对此您怎么认为?
龚鹏程:确实,中国人过节,很少讲理性、逻辑等等这些东西,但是不是就说,这样就不好呢?未必,就算现代社会是一个讲求理性化和逻辑性的社会,但并不意味着就不需要感性了。孔子的学生子贡随孔子去看祭礼,孔子问子贡快乐吗?子贡说“一群人乱哄哄,都跟发狂一样,有什么快乐的呢?”孔子说“一张一弛,文武之道”。理性的社会还需要感性来调节,这就是“一张一弛,文武之道”。实际上,越是理性的社会,越需要感性的东西,调节人们的情绪,缓解人们的紧张,如果一直生活在严谨、刻板的生活中,人还有什么可快乐的呢。
北京晨报:也有人认为,传统节日的一些内容已经不适合现代生活,应该加以改变,您的看法如何?
龚鹏程:有哪些是不适合的呢?中国传统节日的特点,总体来说,是顺节气,是反映天地运行,阴阳变化的。节日中的各种活动,也大多和气候变化相关,做起来很自然,并不突兀。比如“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是说,农历三月,冰河解冻、春暖花开,人们在此时洗浴,祛除冬天的气息;再如端午节喝雄黄酒、中秋喝菊花酒、重阳登高等,一来是亲近自然,二来也都有养生的作用,是和人的身体健康有关的。我们传统节日中的大多数活动,都是朝这个方向设计的,亲和自然、将养生命。此外,再有一些神话、传说、典故等去连接它,设计许多游戏活动,让人们放松自我。在今天,如果觉得不过瘾,自然可以增加新的内容,如果觉得可以,按传统习俗过节也行。习俗可以用多种形式,因地因时制宜,自古皆然。唯一的原则,就是梳理和调节人与人、人与自然的关系。
社会性弊端 监管加自觉
这些弊端,不少都和现代社会结构有关,所以,真正要调整的是这些问题,而不是节日内容、节日的习俗。
北京晨报:那么,是否可以说,我们大家对于传统节日顺其自然就好了呢?
龚鹏程:是的。我们现在就处在传统节日再生的过程中,以前不太过这些节日的。现在则变得越来越重要,国家也有相应的行政措施,人们也越来越重视。或许其中的一些内容曾经被我们淡忘了一段时间,但是只要有声音一倡导,人们回味一下,这些曾被忘记的有意义的传统内容便会回来了。因此不必强求,这是一个自然回归的过程。
北京晨报:那还有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问题呢?
龚鹏程:我觉得一些社会性的弊端还是应该引起大家的注意。比如说公车私用的问题,扫墓当然没有问题,但是用公车就不行。再比如,人们烧纸钱、放爆竹等,很多节日都有这样的习俗。但在现代都市中,高楼林立,人群密集,这些习俗可能就会引起一些新的问题。比如说火灾、伤人、污染等,这些问题过去当然也有,但是在现代都市生活中尤其明显,其产生的伤害也必然会更大,我们现在有相关的措施和法规,对这些不良行为和后果进行监管与控制。再如送礼的问题,过去一到正月十五、中秋、春节等重要节日,一定会出现人多堵车的情况,此外节日送礼拉关系、天价月饼等不良现象被频频曝光。这些弊端,不少都和现代社会结构有关,所以,真正要调整的是这些问题,而不是节日内容、节日的习俗。
晨报记者 周怀宗
清明节小常识
起源:《国语》记载,一年中共有“八风”(八方之风),其中东南风为“清明风”,属巽,“阳气上升,万物齐巽”。
定名:清明节起源于政历二十四气,是一年之中的第五个节气,冬至后108日为清明节。汉武帝太初元年(公元前104年),邓平等制《太初历》,正式确定二十四节气。
风俗:清明节是物候之节,取“天清地明”之意,乃万物生发之时,是农耕文明中的重要节日,“清明前后,点瓜种豆”。古时,清明时节,人们播种、踏青、探春。
合并:清明节后来逐渐与寒食节风俗(冬至后105日)合并。唐玄宗开元二十年诏令天下,“寒食上墓”。因寒食与清明相接,逐渐变为清明扫墓。
沿袭:明《帝京景物略》载:“三月清明日,男女扫墓”;《清通礼》云:“岁,寒食及霜降节,拜扫圹茔”。
龚鹏程
江西吉安人,1956年生于台北。台湾师范大学国文研究所博士毕业。2004年起,任北京师范大学、清华大学、南京师范大学教授。现为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