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文化研究輯刊》第一輯編後記
新闻作者:杨朝明 宋立林 新闻时间:2014-10-05 13:08:30 阅读:次
《孔子文化研究輯刊》第一輯編後記
杨朝明 宋立林
不同時代有不同的思維,不同日子有不同的感受。從今年起,《孔子文化研究輯刊》將一期又一期地陸續出版問世。新一年的第一天,再看一遍第一輯的稿件,不由得心緒難平。
八十年前,《古史辨》第一冊問世了,那是一個怎樣的“文化場”?仁人志士在思考國運的興衰,知識份子在研究文化的走向。那個時代太特殊了,近代中國的內憂外患給人們的心靈以太多、太強烈的震撼,以至於思考難以冷靜,研究不能理性。
錢玄同先生是“古史辨”派的重要人物,《新青年》第四卷第四號發表了他的《中國今後之文字問題》,這是一九一八年四月他寫給陳獨秀的信。其中說:“廢孔學不可不先廢漢文;欲驅除一般人之幼稚的、野蠻的、頑固的思想,尤不可不先廢漢文。……此種文字,斷斷不能適用於二十世紀之新時代。……欲使中國不亡,欲使中國民族爲二十世紀文明之民族,必以廢孔學、滅道教爲根本之解決,而廢記載孔門學說及道教妖言之漢文,尤爲根本解決之根本解決。”
以今日之目光視之,這樣的議論真令人大跌眼鏡!可是,在那個時期,錢玄同先生的“高論”絕不孤立。陳獨秀先生在《答書》中便說:“中國文字既難傳載新事新理,且爲腐毒思想之巢窟,廢之誠不足惜。”胡適先生在《跋語》中明確表示擁護,他說:“獨秀先生主張‘先廢漢文,且存漢語,而改用羅馬字母書之’的辦法,我極贊成。”
魯迅先生被尊爲“民族的脊梁”,他對漢字同樣頗憤憤然。他在《關於新文字的答問》一文中說:“漢字也是中國勞苦大衆身上的一個結核,病菌都潛伏在裏面,倘不首先除去它,結果只有自己死。”認爲“方塊漢字真是愚民政策的利器”,“漢字不滅,中國必亡”;瞿秋白則痛駡漢字“真正是世界上最齷齪最惡劣最混蛋的中世紀的茅坑”。
廢除漢字的呼聲如此之高,卻最終沒有消滅漢字。可是,我們不能忘記,連語言大師呂叔湘也看著這些“通行的老宋體實在醜得可以”,還有“語言專家”很不看好漢字和漢語的命運,曾預言“電子電腦是漢字的掘墓人”。當中國人使用漢字不僅走過二十世紀,而且穩步跨入二十一世紀的時候,我們萬萬不可小覰了它的影響!我們重新讀讀錢玄同先生等人用漢字寫成的上邊的那些去除漢字話,再看看現在一些學術會議按所謂“慣例”使用英語,“將漢語淪爲科學看客”的一個個事例,不難體會這種認識的慣性有多大。
當年,錢玄同先生倡導“廢漢文”乃由徹底“廢孔學”而生,這種倡導一呼而成巨大聲勢,自然是有“不可搖之大力”而使然。作爲“孔門學說”載體者不惟有漢字,還有線裝書,於是,又有吳稚暉先生提出“把線裝書丟到茅廁”之說法。如此這般的種種激憤之詞,人們用以反對孔子,打倒儒學,希望徹底摒棄固有傳統,從而將古代文明貶得一文不值。他們這樣做,或者主觀動機在於諷古激今,以爲惟有如此才有利於新思想之發展。然而,在很長的時期裏,人們似乎都被這樣的激情控制著,由懷疑傳統、卑視傳統,到厭惡傳統、抛棄傳統,最終很自然地遷怒于傳統、誤解了傳統。
新文化運動以科學反對迷信,以人權反對專制,以平等反對特權,給中國社會帶來了巨大的影響,它的確對中國走向現代社會起了重大作用。然而,新文化運動的偏狹與過激也帶來了嚴重的後果,正像古史辨派希望重建古史體系時,他們打破了舊的體系卻沒有建立起新的體系那樣,新文化運動消彌了國人對於民族歷史文化的“溫情與敬意”,於是就難以建立起具有民族特性的“中國精神”,沒有建立起中國文化的自信。
八十多年後的今天,人們早應該從迷惘中走出來,但“疑古”的大幕遮掩太久了,“疑古”的影響太大了,因而,真正“走出疑古”也一定是一個艱辛而漫長的過程。好在人們都能欣慰地看到,經過長期顛簸的中華民族,終於走過了一個又一個的泥濘和坎坷,人們渴求找回傳統文化的普世價值要素,努力實現傳統文化的創造性轉換。在人們厭惡透“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的風氣之後,終於在“惡俗世儈的大地上空,卷起了激越的理想之風”。我們還要不懈奮進,追尋失落的文明,正本清源,返本開新。我們現在很需要開創一個“激動人心的新人文時代”,在自覺不自覺中,人們的努力已經開始。
我們十分感謝著名歷史學家李學勤先生,他賜稿本刊是對我們極大的勉勵。古文字學家姚孝遂先生主編的《中國古文字學史》稱:李先生“思想敏銳,方法新穎,每每從大處著眼,小處著手,有極強的預見性”。先生從《論語》中子貢的話入手,談及孔子對性命與天道的論述,可謂又一個“從大處著眼,小處著手”的典範,文章“短小”,卻極其精粹!二○○六年九月下旬,中國史學會、曲阜師範大學在我院聯合舉行了“儒學與現代化問題國際學術研討會”,本期的其他各篇文章,都是從參加會議的文章中精選出來的。
(2007年开始,曲阜师范大学孔子文化学院、山东省儒学研究基地拟编辑出版期刊《孔子文化研究辑刊》,前两期已经由上海文化出版社于2007年7月出版出版,该刊为竖排、繁体、线装,装帧精美,令人爱不释手。但后两辑稿子已经编好,却因故至今没能够出版,十分遗憾!今公布前四辑的《编后记》,以表示纪念,这四篇都是我与宋君立林一起撰写)